首頁>人物·生活>集·言論集·言論
李夢:青春不殘酷物語
作者:李夢
華裔導演伍思薇的新片《真心半解》,關于一場有些另類的校園愛情。小鎮中學橄欖球隊隊員保羅喜歡校花艾斯特,卻口訥訥而不知如何表白,只好求助于學霸艾莉。起初,艾莉為了賺錢貼補家用而幫保羅給心上人寫情書、傳曖昧短訊,后來,竟發現自己對于艾斯特的感情也變得微妙起來……
如果片中三位即將升讀大學的高中生住在紐約或倫敦那樣開放多元的大都市,或許他們之間的微妙情愫不會被放大再放大,像投入靜寂湖水中的石子那般激起久久消散不去的波紋。偏偏,三人生活在民風保守的山區小鎮,那里的人們待人接物總有一千零一種“應該這樣”或者“不應該那樣”的刻板理由,例如校花就應該在高中畢業后與同校才子特里格結婚,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保羅就應該暗戀漂亮的艾斯特而不會對相貌平平的艾莉傾心,又如艾莉和爸爸就應該忍耐小鎮鄰里因宗教和膚色對他們的歧視而不敢抗議或反擊。在這壓抑沉悶的環境中,三位年輕人彼此吸引、互相陪伴的故事,是難得的亮色(片中總是多云甚至陰霾的天氣,直至片尾才見陽光晴好),是不懼成規與偏見,亦應和全片主題:你說愛是包容與恒久忍耐,而我說愛是混亂、是自私,是執著與不循常理的勇敢。
原本學霸助陣直男追求校花的普通校園故事,在《真心半解》中,變得更復雜,更堪玩味:保羅與艾莉、艾斯特與艾莉以及艾斯特與保羅之間的關系,都不是直白的,而是迂回繁復、參差多態的。伍思薇從來無意拍攝俊男靚女的甜甜愛情,也不想將成年世界中的殘酷與掙扎套用在校園青春片的敘事模式中。相比直截了當的敘事與抒情,她更看重微妙與曖昧,誠如片中艾莉在校園畢業晚會上未完成的貝多芬奏鳴曲《悲愴》,充滿對于青春詩意與遺憾的詠誦與喟嘆。
事緣內向的艾莉在保羅的支持下,鼓足勇氣在畢業晚會上表演鋼琴獨奏,選的曲目是曾折磨不少鋼琴學生的、高難度的貝多芬第八鋼琴奏鳴曲《悲愴》。艾莉本就因為觀眾席上艾斯特的期待目光而緊張不已,加上一群愛惹事的男生又故意弄壞琴弦,以至于她只彈了開篇兩個樂句便無奈作罷,坐在鋼琴前尷尬卻無計可施。保羅替艾莉打抱不平,拿過身邊同學的吉他遞上臺,讓艾莉“唱她的歌”。這句臺詞雖短,卻無疑是全片的一處轉折:貝多芬的曲目再經典、再高難度,也比不過彼時彼刻在眾人矚目的臺上勇敢地表達自己,被質疑又何妨,不理解又何妨。試想,若艾莉那晚順暢彈奏《悲愴》并贏得艾斯特好感與全校學生掌聲,反而會顯得寡淡無味吧,甚至不符合兩百多年前貝多芬寫作此曲的初衷。
創作《悲愴》時,貝多芬29歲,已在維也納音樂圈中成名,不乏擁躉。而他卻用“悲愴”為這部經典之作命名,一說是他感傷于父母離世,一說是他感慨時光易逝而前途未卜,在我看來,此曲更像是已被耳疾所擾的作曲家直面命運的勇氣與執著。全曲三個樂章,以“快-慢-快”節奏寫成:第一和第三樂章旋律起伏,樂音沖撞,宛若經歷人生重重挑戰不改熱烈昂揚;中間慢板樂章內斂、沉靜,像一首溫煦動人的詩,同樣不見任何哀怨或絕望。
再看片中,不論獨自在臺上唱歌的艾莉,明知愛情難得卻偏要嘗試的保羅,抑或勇敢舍棄婚約而離鄉找尋藝術理想的艾斯特,正像是當年作曲家借由旋律彰示的那樣,明知生之羈旅充滿艱困,依舊心意篤定,仰首前行。
青春并不殘酷,并不完美,也絕不平庸。
編輯:董雨吉
關鍵詞:艾莉 青春 保羅 艾斯 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