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藝的社會特征

中國曲藝有它的獨特性。且不論它自身具有“說唱”的藝術(shù)特征，單單從它的社會特征來看，其最大的特點就是只要有勞動人民的地方，就有它的身影。

在河南省平頂山市的寶豐縣，有一個地方叫馬街村，在上世紀(jì)八九十年代，每逢春節(jié)，正月初五以后，馬街的村民們就開始把自己家弄好的干凈的褥子、被子擺在自己家的門前，然后用一個籠屜把蒸好的饅頭放在上面，再放上一個紅點擱好，這就像一張邀請函，邀請遠(yuǎn)方的說唱藝術(shù)家來到馬街、來到村民們的家里。哪家邀請的人多，哪家就可以在村里受到好評。如今，雖然這樣的形式已漸漸被取代，但馬街書會的傳統(tǒng)依然沒有改變，依然在沒有廣告宣傳、沒有硬性通知的情況下，群賢畢至。正月十三一大早，比鄰的各個省市乃至全國的說唱藝人負(fù)鼓攜琴匯聚于此，說書會友，彈唱獻藝。會上曲藝種類繁多，曲目豐富多彩，有河南墜子、湖北漁鼓、四川清音、山東琴書、鳳陽花鼓、上海平話、徐州琴書、三弦書、大鼓書、評書、亂彈、道情等。我把它稱作為“中國民間戛納藝術(shù)節(jié)”。

寶豐縣被中國曲藝家協(xié)會命名為“中國曲藝藝術(shù)之鄉(xiāng)”，這里也是雜技藝術(shù)之鄉(xiāng)、書法藝術(shù)之鄉(xiāng)。馬街書會也是我國第一批群眾文化活動場所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一個重要的所在地。

除了河南的馬街書會，在與河南毗鄰的山東，還有一個書會，叫胡集書會，這兩個書會成為目前全國最大的書會，是民間藝人的表演聚集地。我一直在想，曲藝何以這么大的魅力能吸引這么多的百姓去表演去觀看？后來當(dāng)我走到他們中間就找到了答案。藝人們唱歷史、唱生活，唱他們心中的理想，唱他們熟悉的故事，這種自發(fā)的接地氣的表演不僅深入民心，更成為一種藝術(shù)的傳承。

我記的一次是跟梁左先生一同去馬街書會，后來在他的小說中曾記錄了一個事實，“姜昆去的時候被成千上萬的人潮包圍著，戴著墨鏡也被人認(rèn)出來了，然后就開始拼命地跑。本來有一條五米寬的溝，怎么都是過不去的，讓人追急了，他想起了狗急跳墻那句話，姜昆不知道怎么就躥過去了。”雖然有些夸張，但卻是生動地記錄了當(dāng)時當(dāng)?shù)氐娜罕姎g迎曲藝到此演出的場景。

每年我都會到全國各地演出，也跟當(dāng)?shù)氐陌傩兆鲆恍┥钊氲慕涣鳎?dāng)經(jīng)驗越來越多、記錄的越來越多，就會發(fā)現(xiàn)，曲藝還有一個顯著的特點，那就是其地域性。地域性，造就了曲藝演唱使用方言的特點，這個特點也是曲藝種類繁多、流派紛呈的一個標(biāo)志，也是曲藝藝術(shù)扎根人民的基礎(chǔ)。

在廣東，粵曲社很常見。僅僅在深圳羅湖區(qū)一座三層樓的閣樓中，就有近百家粵曲社，可見粵曲在當(dāng)?shù)氐呐d盛。廣東人愛唱粵曲、演粵劇，紅線女曾經(jīng)帶領(lǐng)廣東的曲藝家們在北京演出，受到了周恩來總理的好評，她的《賣荔枝》風(fēng)行一時，家喻戶曉、人人會唱。十幾年前，我剛到中國曲藝家協(xié)會主持工作，曾邀請粵曲的演員進京演出，因為方言的緣故，北京的觀眾大部分聽不懂，中途退場的觀眾很多，場面幾近尷尬，這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讓我開始了思考。曲藝的地域性特征要求曲藝扎根人民、深入群眾，反之，就失去了自己發(fā)展的土壤。

郭沫若到了廣東，曾說：“萬家燈火萬家弦”，只要有燈光亮的地方，就會聽到弦聲在響。這也是曲藝的一個功能，自娛自樂的功能。這種功能，不僅促進了民間藝術(shù)的發(fā)展和傳承，而且也使民間藝術(shù)生長的土壤更加肥沃、醇厚。湖南祁東有祁東漁鼓，這在當(dāng)?shù)睾苁苋藲g迎，婚喪嫁娶、頒獎活動、開張典禮都有它的參與。在陜北，說書藝人最受歡迎，說書在當(dāng)?shù)赜袕V泛的群眾基礎(chǔ)，深受人們喜愛。曲藝藝術(shù)的這種地域性，成為其扎根民間并得以滋養(yǎng)的重要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