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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瑰寶 盛世典藏—中國美術館藏唐卡概述

2021年06月02日 10:36  |  作者: 趙 輝  |  來源:《畫界》2021年5月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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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中華民族的根和魂,保護和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新性發展,是新時代文藝培根鑄魂的擔當與使命。在藏族文化中,唐卡作為一種獨具特色的繪畫藝術形式,凝聚了人們對美好、幸福、和善的向往,不僅是藏傳佛教藝術的瑰寶,也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更是值得國家珍藏、世代傳承的雪域高原上寶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2006年,唐卡被列入我國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唐卡藝術進一步得到了世人的關注。中國美術館自2008年入藏首批明清時期的唐卡藝術作品,2017年啟動了唐卡藝術專項收藏項目,項目涉及作品的征集、典藏、研究和展覽等工作,為國家藝術寶庫積累了更為完整的唐卡藝術藏品序列,也使唐卡藝術逐漸走入大眾視野。

綠度母(唐卡-布面,礦物質顏料)105×64cm--旺-堆-中國美術館藏

綠度母(唐卡-布面,礦物質顏料)105×64cm--旺-堆-中國美術館藏

唐卡藝術誕生于公元7世紀,隨著時代的更迭,歷經1400余年的發展,形成了一部生動的視覺文獻。因其畫工考究、顏料珍貴、色彩瑰麗、像態莊重,以及深邃的宗教內涵,在東方繪畫藝術中獨樹一幟,具有很高的歷史價值、學術價值、藝術價值和鑒藏價值。近年來,唐卡藝術的創作和發展不斷受到關注與重視,中國美術館通過西藏“唐卡藝術節”以及“天上西藏·西藏百幅唐卡作品匯展”“天上西藏·藏傳佛教的密語—唐卡邀請展”“雪域丹青·匠心筑夢—青海唐卡繪畫藝術精品展”等展覽先后收藏唐卡作品近百件。按年代分類,中國美術館收藏明清時期老唐卡17件,其余為近現代創作的新唐卡;按產地分類,館藏唐卡主要來自西藏和青海地區;按材料分類,既有國唐,又有止唐;止唐按顏色分類,涵蓋彩唐、黑唐、紅唐和金唐;而從內容分類,主要涉及圣像唐卡、佛本生故事唐卡、曼陀羅(壇城)唐卡、人物傳記唐卡、民間說唱唐卡、苯教唐卡六種類型,其中圣像唐卡數量多,題材廣,包括上師、本尊、佛、菩薩、羅漢、空行母、護法等題材。

中國美術館藏老唐卡作品中,繪制時間最早的一幅要屬明代小麋鹿皮唐卡《四臂金剛》,與布面相比,此作材質更加利于保存。在藏傳佛教中,“四臂金剛”又被稱為“四臂瑪哈嘎拉”,全名為“吉祥依怙四臂大黑天”,是“勝樂金剛”之眷屬。這幅唐卡畫面以暖色為基調,除主尊全身為黑藍色外,背景大量運用赤紅色烈焰,因時間久遠與色彩的氧化,使色彩對比更加沉穩和諧,一掃浮躁氣息。唐卡主尊呈如意坐姿,坐于法器蓮花臺上,與清代、當代唐卡主尊形象對比更顯憨態,拙意十足。主尊形象一面三目圓睜,嘴巴大張露出獠牙,眉須似火,呈忿怒相;頭戴骷髏頭冠,佩圓形大耳飾,分外搶眼;上半身佩戴纓絡、人頭項鏈,第一串纓絡繞頸,第二串纓絡繞肩至肚臍,人頭項鏈繞肩至腿部;下半身穿虎皮裙,雄姿勃發;四臂四手,手心呈赤紅色,持鉞刀、嘎巴拉碗等法器。英勇威儀的主尊呈國字臉、倒八眉,與明代寺院壁畫中天王的形象有所相似,讓人不禁聯想起漢式風格的佛教繪畫,可見明代漢文化對藏地文化的影響。這幅唐卡作品不僅作為宗教信仰的載體呈現,而且是我們洞悉歷史的物證,通過這幅明代唐卡,我們洞悉到漢藏文化的相互借鑒與交流,使得佛教文化與藝術更加繁榮。

四臂金剛(唐卡-皮面,礦物質顏料)40.5×33cm-佚-名(明)中國美術館藏

四臂金剛(唐卡-皮面,礦物質顏料)40.5×33cm-佚-名(明)中國美術館藏

新唐卡是指1952年西藏民主解放后的唐卡藝術作品,相對比于老唐卡,中國美術館藏新唐卡數量多,題材廣,畫工精。如這幅具有創新樣式的新唐卡《綠度母》,度母,為佛母之一,全稱為“救度一切眾生成佛佛母”,簡稱“圣救度佛母”。在漢語經典中,多被翻譯為“多羅菩薩”“多羅觀音”,共有二十一尊度母,以綠度母為主尊,其余度母是其公德的化現。佛經記載,觀音菩薩在無量劫前,已經普度眾生,可是當她用慧眼觀察六道時,竟然發現受苦受難的眾生依然無數,頓生憂悲,流出了眼淚,眼淚化成蓮花,蓮花又變成綠度母。綠度母繼承了觀音的慈悲,繼續普照眾生猶如慈母、救度眾生脫離苦海,滿足一切眾生如愿成就,廣開智慧、增福,終獲安樂,故綠度母密號“行愿金剛”、“悲生金剛”(由大悲觀音菩薩而生之義)。在藏族人民心中,將文成公主奉為綠度母的化身,視為西藏圣地的守護者,故而綠度母受到廣泛的尊崇,為藏族人民虔誠供奉的神像之一。

這幅《綠度母》現少女相,肌如翡翠,代表生命與希望;頭戴五葉寶冠,面含微笑,內斂慈祥,周身纏繞各種華美的珠寶、瓔珞、帔帛,著多彩天衣,以示莊嚴;與其他菩薩、佛母不同,綠度母體態婀娜,半跏趺于蓮花月輪上,這是菩薩最常見的坐姿,故稱“菩薩坐”,代表佛法的純凈與慈悲。此外,綠度母頭頂和腳下圍繞的叢花也極具形式感,即便一朵小花,也分層渲染,變化微妙,不失精致。左足踡曲,右足稍彎,表示隨時準備起身救度苦難眾生,如慈愛的母親一般,拯救鐘愛的孩子。右手掌心向外置于右膝上,作施愿印,持烏巴拉花,代表施于天下的意愿;左手置于胸前,亦持烏巴拉花,花有兩朵,頂端一朵含苞未放,其下一朵半開狀態,象征未來、現在、過去三世均依佛法誓愿而行,慈悲愿滿。這幅唐卡的獨特之處在于畫面構圖簡潔,去掉了繁復的背景,而以碎花重復規律排列,極具裝飾意味。主尊綠度母的精細華美與背景的清朗淡雅形成繁簡對比,烘托出主尊的祥和絕美,是一幅贊頌佛母慈悲凈德的創新型唐卡樣式。

忽必烈與八思巴(唐卡-布面,礦物質顏料)150×103cm-2012年-韓書力、邊巴頓珠合作-中國美術館藏

忽必烈與八思巴(唐卡-布面,礦物質顏料)150×103cm-2012年-韓書力、邊巴頓珠合作-中國美術館藏

漢族畫家韓書力和藏族唐卡畫師邊巴頓珠合作的《忽必烈與八思巴》也是一幅新唐卡樣式,是學院派和西藏民間畫師對于重大歷史題材繪畫的一次聯手創作與智慧結晶。這幅作品一方面受14—15世紀藏傳佛教唐卡齊烏崗巴畫派傳統畫風的影響,并借鑒了西藏日喀則夏魯寺壁畫風格;另一方面又巧妙地將“漢文化道禪美學的沖淡空靈與藏傳佛教文化的內省思辨精神融為一體”,描繪了13世紀中國歷史上兩位偉大的人物—忽必烈與八思巴(藏傳佛教薩迦派第五代祖師,元朝第一代帝師)。

這幅唐卡四周為八思巴文的36個字母,畫心則采用分段式構圖。八思巴文是一套方形拼音文字,以藏文字母為基礎,結合藏語、蒙古語、漢語、維吾爾語的讀音和拼寫特點,將中華民族主要的幾種文字、語言統一化,共有1000多個字,亦稱蒙古字,大元國字。這些文字圍繞畫面四周又穿過兩位主尊手中,即具有象征意義,又具有裝飾意味。右側主尊忽必烈面相寬厚慈祥,凝神聚氣,身著元朝帝王服,端坐于寶座之上,象征博大、一統的大智慧和胸懷天下的帝王氣度;八思巴身著三法衣,右臂袒露,右手當胸結說法印,左手腹前持文書,赤足跏趺于寶座上,面含笑意,象征包容、慈悲,利益眾生的善舉;二者中間為忽必烈賜給八思巴的白法螺,見證了歷史上兩位杰出人物的交往和貢獻。主尊上方繪制五方佛,又稱五智如來或五禪那,象征五智、五德、五戒。下方為薩迦五祖中的貢噶寧布、索南孜摩、扎巴堅贊、貢噶堅贊。最下邊一組八幅故事記錄了八思巴赴西涼、教化眾生、圓寂入真身舍利塔等生平重要傳記。此幅唐卡構圖嚴謹,繪制技法考究,把歷史資料轉換為直觀的視覺圖像,表現了中華文明博大精深的文化和恢宏的歷史畫卷,具有較強的政治象征和極高的藝術成就,亦被視為中國美術館藏西藏地區新唐卡的代表作之一。

八馬財神(唐卡-布面,礦物質顏料)100×72cm-2010年-西合道-中國美術館藏

八馬財神(唐卡-布面,礦物質顏料)100×72cm-2010年-西合道-中國美術館藏

除西藏地區唐卡外,中國美術館藏有斗尕、西合道等青海地區唐卡畫師的作品。這幅西合道的唐卡《八馬財神》為財寶天王與其八大財神眷屬像。主尊財寶天王裝扮華麗,金黃色身,頭戴黃金寶冠,身著天衣鎧甲,一面兩臂。右手豎持寶幢,以彩綢裝飾,象征風調雨順中珍貴的雨露,并帶給人們財富和滿足;左手中持一只能吐出無盡珍寶的吐寶鼠,象征著天王制服眾魔守護眾生財富,并賜予無盡財寶。財寶天王面目莊嚴,威坐于伏地綠鬃白獅之上,白獅張口回首仰望主尊,紅口黃牙不但可以講經說法,更能吐出各色奇珍異寶。天王身后背光閃耀,光芒中雙龍雙鳳若隱若現。在主尊兩側分列著其眷屬“八路財神”,他們身著華貴鎧甲,各自騎在與自身皮膚顏色相同的寶馬之上,面貌威武,左手皆托一只吐寶鼠,右手各持不同法器。財寶天王與其八大財神眷屬像護佑眾生事業資糧與世俗財寶豐盈,遠離苦難、增進福祉、獲得大智慧。所以在藏地,“八馬財神”普遍受到大眾的喜愛及供奉。

在佛教各種傳承派系中,釋迦牟尼佛都被奉為最高偶像。在唐卡中也有許多以釋迦牟尼為題材的作品,大體可以分為本生故事、佛傳故事和尊像唐卡等。本生故事唐卡,主要是表現釋迦牟尼誕生、成長、出家、修行直至最后成佛的故事;佛傳故事唐卡則是講述釋迦牟尼傳法的故事;除了以上故事性唐卡外,更多的則是圣像唐卡,也就是以釋迦牟尼的某種靜態形象為內容,如這幅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青海唐卡畫師娘本所繪《釋迦牟尼》。畫面中央為主尊釋迦牟尼佛,金黃色身,法相莊嚴,結金剛跏趺坐于雙獅蓮臺之上。深藍色發髻高隆,前額寬廣,彎眉細長,雙目微垂,朱唇相閉,下頦渾圓,面如滿月,神態慈祥。身披袈裟,衣有紋飾,體態端莊,上下勻稱。左手掌心向上托法缽,結“定印”放在跏趺的雙腳之上,代表禪定之意;右手掌心向內,垂直指向大地,結“觸地印”,代表著釋迦牟尼佛愿意犧牲自己的一切為眾生解脫,唯有大地可以證明。主尊背后金光四射,下方兩側站立者為其弟子目犍連和舍利弗。整幅構圖大氣,布局平穩,設色和諧,大面積使用金線勾勒,莊嚴而不失華貴,代表了青海地區唐卡精美的特色。釋迦牟尼圣像流傳最廣,不但受到信眾的供奉,也成為唐卡藝術中常于被表現的至尊形象。

釋迦牟尼(布面,礦物質顏料)95×75cm-2005-2006年-娘-本-中國美術館藏

釋迦牟尼(布面,礦物質顏料)95×75cm-2005-2006年-娘-本-中國美術館藏

中國美術館唐卡藝術作品的收藏使中國傳統文化得以較好地保存和沿傳,也為國家美術收藏增添了珍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經過梳理和研究,我們不難發現中國美術館藏唐卡藝術流派、地區和題材都尚有欠缺,需不斷填補空白,以期達到完善的藏品序列。特別是唐卡傳承瀕臨的危機,使我們意識到搶救性收藏的迫切需求和重要意義。在眾多的藝術門類中,唐卡藝術比其他藝術更多了一份責任—弘揚真、善、美,教化人們樹立正確的人生觀、世界觀,從而傳遞中華傳統文化和美德,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所以,我們珍視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為保護和傳承這些竭盡全力;我們更重視藝術的探索和創新,因為它們更貼近現代藝術的發展。回溯歷史,我們不斷從傳統文化中獲得創作靈感,以創新精神求發展。根植于民族傳統,用精品講述一段歷史、弘揚一種精神、創造一個藝術新形式,這是唐卡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重要體現。進入新時代,唐卡藝術更以其獨有的哲理、價值觀和豐富的文化內涵走向世界。中國美術館通過收藏、展示、研究,使雪域高原璀璨的唐卡藝術能被廣大觀者所認識、珍愛和傳承;為今后唐卡藝術更深入的研究有所啟發、推動和補益;使中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能得到社會各界的關注、保護和共享,承擔起“接下來、傳下去”的重任。

(作者供職于中國美術館典藏部)


責任編輯:張月霞

文章來源:《畫界》2021年5月第3期


編輯:畫界 邢志敏

關鍵詞:唐卡 藝術 中國 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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