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西省南昌市灣里區梅嶺鎮立新村立新小學,鄉村教師高自仁正拄著拐杖在辦公室列下一學期的課程安排(2018年5月15日攝)。

普通人走一小步,只需不到一秒。可對因小兒麻痹癥導致腿部殘疾的高自仁來說,需要三個步驟:用拐杖撐住前方,身體往前移動,保持平衡后再繼續下一步。

在江西省南昌市灣里區梅嶺鎮大山里從事教學工作的42年中,高自仁用壞了60多根拐杖。

60多根拐杖,撐起鄉村學子的明天

今年60歲的高自仁,出生于梅嶺大山里的一個普通農村家庭,不到一歲時,因為小兒麻痹癥醫治不及時而落下終身殘疾,左腿肌肉萎縮,不能正常走路,只能借助板凳一步一步挪動。

高自仁正在擦汗,天氣炎熱,本身行動不便的高自仁每一次上講臺上課都會汗流浹背(2018年5月15日攝)。 新華社記者 彭昭之 攝

憑借自己的毅力,高自仁完成了從小學到高中的學業。1977年,村干部找到剛剛高中畢業的高自仁,告訴他村里小學的兩名老師走了,正缺老師,讓他去頂幾天。

高自仁回首自己的求學路,深知教師的引路人作用,也更想起像自己這樣身患殘疾的特殊學生,正是在老師的呵護鼓勵下才得以繼續求學,于是他答應試一試。

這一試就是42年。

高自仁拄拐下樓梯。因兒時患小兒麻痹,高自仁的腿留下殘疾,只能依靠著一根拐杖支撐自己的身體(2018年5月15日攝)。 新華社記者 彭昭之 攝

這42年里,高自仁用60多根拐杖走遍了梅嶺的山山水水,也教育了一代又一代山里的孩子。“以前都是沙石路、泥路,摔跤是常有的事。”高自仁的左手手心被拐杖磨出厚厚的老繭,隔幾周就要拿刀削一次,“不然頂著不舒服”。碰到雨雪天,不方便打傘的他只能穿著雨衣拄著拐杖走。“有一年下大雪,我走了一個多小時,如果不是學校的同事趕來接我,我可能就滑到山溝里了。”高自仁說。

高自仁駕駛助力車行駛在前往梅嶺鎮立新村立新小學的山路上(2018年9月4日無人機拍攝)。新華社記者 彭昭之 攝

和高自仁共事多年的高揚耀說:“別看他走路不方便,每天他肯定是最早來學校的。”然而,說起教學路的艱辛,高自仁總是會先說一句:“現在已經好多了。”在他看來,這42年最深刻的感受并非苦難,而是“自豪”。

“教了那么多年,教出了很多學生,過年過節回來都會來看看我,被人惦記著的感覺很好。”高自仁笑著說。

挺立的不只是殘疾的身體,還有精神的力量

初到學校時,從小在山里長大的高自仁普通話說得不好。于是,他堅持每天聽廣播,跟著廣播里的發音訓練自己的普通話,一旦發現有學生跟著他發錯音了,哪怕用一整節課的時間,他也要幫助學生糾正發音。

20世紀80年代山里學校條件有限,有的學生缺少課桌、板凳,高自仁就自己從家里帶到學校來,有些家庭比較困難的學生缺少文具,他也會掏錢給學生買。

如今在梅嶺鎮一所小學任校長的高小梅是高自仁帶過的第一屆學生,在遇到高自仁之前,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名教師。

在江西省南昌市灣里區梅嶺鎮立新村立新小學,高老師的學生高小梅(左二)拿手機給老師高自仁翻開同學們的照片。新華社記者 彭昭之 攝

“高老師給我們上課不僅需要腦力,還要費體力,那時班上學生多,拄著拐杖在講臺上來回走動已經很累了,自習的時候,誰的作業不會做,高老師還要走到學生身邊去輔導。夏天,一節課上完,他身上的襯衫都濕透了。”高小梅回憶說,她初中畢業后選擇去讀師范,也是因為想成為高老師那樣的好老師。

1996年,高自仁獲得了去南昌師范學校進修的機會,經過學習和考試合格后成為當時鎮上為數不多的“民轉公”教師。捧上了“鐵飯碗”,但高自仁依舊堅持上下班,“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絲毫沒有放松教學工作。

羸弱的身軀,無盡的大愛

高自仁深知,當一名好老師,光上好課是不夠的,還要給予學生更多的關心。

午飯開飯前,高自仁幫助孩子們洗手(2018年9月3日攝)。新華社記者 彭昭之 攝

今年讀小學六年級的學生張祖豪曾十分頑皮,對學習不感興趣,也不完成家庭作業,這讓高自仁十分著急。為了能改變張祖豪的學習態度,高自仁幾乎每周都要往張家跑上一兩次,和他的父母懇談孩子學習的重要性。張祖豪的父親張光興現在還記得高老師拄著拐出現在他家門口的情景。他說,沒有高老師的堅持,他們兩口子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重視小孩的功課。

“我走路慢,平時放學走到學生家太晚了,只能周末去學生家里了解情況。”對于高自仁來說,往返一趟就需要占用半天休息的時間,他還是喜歡用這種方式去了解和關心自己的學生。

高自仁坦言,現在越來越多的農村孩子跟著父母進城就讀,留下來的大多是留守兒童,缺少家庭關愛。“作為老師,我們除了教書外,更重要的是育人,要耐心去跟學生交流,了解孩子們的所思所想,從而正確引導他們。”高自仁說。

在江西省南昌市灣里區梅嶺鎮立新村立新小學,鄉村教師高自仁正拄著拐杖帶著自己的學生下樓(2018年9月3日攝)。 新華社記者 彭昭之 攝

二年級學生高芯悅的父母都在外打工,她平時和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剛入校時,高芯悅不愛說話,膽子很小,成績也不好。有一次雷雨天,放學后,高芯悅獨自一人回家。高自仁放心不下,一路跟上去,在一個岔道口遇到了被打雷閃電嚇得蹲在路邊哭泣的高芯悅。高自仁一邊安撫孩子,一邊送她回家。從此,高芯悅特別聽高老師的話,學習成績也迅速提高。為了讓孩子能經常和父母說說話,高自仁總是用自己的手機給高芯悅父母打電話,他說:“只要能讓孩子和父母聊聊天,我花點電話費是值得的。”

“現在的農村孩子需要心理上的關愛,當家庭教育缺位的時候,就需要學校和教師做得更多。”梅嶺鎮中心學校校長李蕪期望,能不斷有像高老師這樣熱愛教育的年輕教師補充進來,為農村教育傾注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