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楊建民

說起啟功先生，人們通常以書法家視之，這當然沒有問題，可這個頭銜不能涵蓋啟功的沉厚造詣和廣泛的學養——他的繪畫就頗為杰出，古典研究亦有可觀成績，詩詞寫作也自成一格……他還智慧靈逸，有立筆迅成的才華。

他的友人黃苗子曾記述有一事。說旅居海外的熊秉明教授一次回國講學，因為其在書法研究方面成就突出，又是書法界同仁聚會，大家便請熊秉明寫字作為紀念。熊秉明想到自己在臺灣舉辦個人展覽時，寫過一首作為展出序言的新詩，就將第一段書出（原作無標點）：

展覽 展覽/展出什么呢/這個世界已經太滿/紅燈 綠燈 紅燈/綠燈 紅燈 綠燈/你的眼睛已經超重/超速/你的眼睛已經故障/慢下來 停下來/給你以新的看

詩作把外界浮幻多變給人們眼睛及精神帶來的負擔描繪出來，很深刻且啟發人，同時對欣賞藝術作品須“慢下來 停下來”的心境給予指示，意味深長。

啟功先生在跟前欣賞片刻，馬上抄起毛筆，由左至右書寫起來，一首《如夢令》小詞迅疾鋪上紙面：

展覽，展覽，使我頓開雙眼。

中秋月滿天清，更有紅燈、綠燈。

紅綠，紅綠，照我今宵團聚。

小詞似乎順遂著熊秉明的詩意，可應和了此刻場景，還照應了節令（中秋），且將紅燈、綠燈，轉換成具象現場氣氛，最后以“今宵團聚”，把海內外人間愿望也蘊于其中，真可謂完滿。極短時間，極小詞令，照應卻如此周全，真正難能。無怪乎也是書畫名家的黃苗子稱贊：“啟先生聰敏過人的才華，經常使朋友們驚服。”

《 人民政協報 》 （ 2022年12月15日   第 11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