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周日，文廟的舊書市場總會人潮涌動，在琳瑯滿目的攤位上，舊版連環畫似乎串起了他們的共性，這一承載幾代人記憶的藝術形式“意外”地在這里走紅。商販們的邏輯很簡單：“這玩意兒現在賺錢。”的確，在拍賣市場上節節走高的價格，帶動著收藏市場的關注點，愛好者、夾雜著投資者，頻頻駐足。

不過，于連環畫創作發展而言，似乎呈現反向的走勢。連環畫泰斗級人物賀友直說：“連環畫的現狀，讓人高興不起來。”題材陳舊、后繼乏人，讓整個連環畫業顯得暮氣沉沉。一熱一冷，讓連環畫的前景有些撲朔迷離。近年來行業內開始出現年輕一代的接力者，似乎讓人感受到一絲“復蘇”的力量，只是同時面對的還有重重困難。

收藏熱，舊書手稿價高令人咋舌

在文廟書市，老呂已經擺攤多年，他拿著一冊《渡江偵察記》說：“這是顧炳鑫先生的作品，如今品相好的，價格已經達到四五十元了。”“先是看出版年份，再看出版數量。”老呂浸淫圈內多年，深諳其中“門坎”：“像電影版連環畫《大鬧天宮》因為出版數量較少，一冊已經能夠喊價至400多元。”

經常來此逛逛的孫先生，研究也頗有心得，看著封面畫風便能說出作者。連環畫伴隨著他長大，因而他對此感情深厚，家中藏書已逾兩千。“這數量只能說是剛剛入門吧，圈內能稱得上玩家的，至少有八千本。”對于收藏，孫先生倒是并不在意價格走高，“我們小時候都是靠著這些連環畫把精神‘吊’起來的，如今再翻看，仍然感到親切。”

書攤上的連環畫大多出版于上世紀70年代后，偶有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舊書現身，也大多殘缺不全，購買者大多是欣賞一下工筆畫法，了解一下作者的畫風。“品相好的，早就去拍賣行了，怎么會散落到我們這里？”老呂直言不諱。

在收藏市場，連環畫已經成為搶手的熱門品種。近年來的年平均漲幅都在10%以上。“攢幾本換輛車”的說法早已不是傳說。

在羊年新春前夕，北京國信泰豐第九屆連環畫精品拍賣會進行了預展，一本品相并不完美的《雞毛信》起拍價1.8萬元。而1954年一版六次印刷、“直板尖角”的《雞毛信》，曾經過64輪競拍，最終以40.1719萬元成交。

當然，進入萬元俱樂部的“小人書”早已不在少數。一套1950年代的《水滸》被標價5萬元。人民美術出版社1960年出齊的26冊《水滸》，拍出了6萬元的價格。上世紀50年代初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的《三國演義》以1.7萬元成交。

與之相對應，連環畫手稿的拍賣價格更是高得屢屢讓人咋舌。

在去年中國嘉德四季藝術品拍賣會上，上拍的105件連環畫手稿全部成交，成交率罕見地達到100%。其中劉繼卣的三套連環畫手稿《武松打虎》《黑旋風李逵》和《說不完的故事》分別以36.8萬元、21.85萬元和20.7萬元成交；上海畫家韓敏的《白毛女》手稿在榮寶齋(上海)藝術品春季拍賣會上以105萬元落槌。迄今拍賣價最高的連環畫手稿是現任中國美協連環畫藝委會主任沈堯伊繪制的長征史詩連環畫《地球的紅飄帶》，926幅手稿曾于2006年以1540萬元的天價拍賣成功。

畫者冷，后繼有人題材仍顯陳舊

連環畫曾是出版界的支柱，占據全部出版物的三分之一。風云變換始于1985年。“這跟當時作品的粗制濫造有關系，還有就是當時國畫、油畫市場化程度增強，價格賣得比較高，形成了較大沖擊。”沈堯伊在此前接受采訪時這樣分析，“此外，也與大眾文化轉型有關系，隨著影像技術的迅速發展，影視作品帶給觀眾的沖擊力更大，作為印刷文本的連環畫肯定會受到沖擊。多方原因的影響下，連環畫的出版一下子就降溫了。”

隨著收藏市場轉熱，歷經30年不景氣的連環畫發行出版似乎萌發了一絲新的生機。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市場部主任張琳海表示：“受到市場熱捧的《三國演義》藍色封套版本十多年前開始老版重印，這套定價180元的連環畫年銷售量穩定在3萬套左右。”

不過，年輕的受眾畢竟還是少數。無論是文廟書市，抑或是《三國演義》的購買者，大多都已經年過不惑，鮮有80后的身影，而90后、00后則基本絕跡。這與連環畫作者的年齡老化不無關系，上海美協連環畫藝委會副主任楊宏富坦言：“如今成熟的連環畫家都已年邁，精力與眼力都十分有限。”他目前受邀創作《百團大戰》，146幅畫已經創作過半，然而“在黃豆般大小的頭像上要把人物神情刻畫到位，對作者眼睛要求很高。”這讓年近古稀的楊宏富時常感到力不從心。

此外，題材也趨于陳舊。上海人美出版社編輯陳元山已經從事連環畫編輯工作40余年。他透露：“現在逐漸有年輕的畫家開始接棒連環畫創作，技巧構圖慢慢走向成熟，但是題材卻始終未能像動漫市場那樣新意迭出。”

盡管如此，業內對于“連環畫走向消亡”的命題均持否定態度。連環畫是文學和繪畫的結合體，是全方位、多層次的繪畫藝術的體現，這種優勢是單幅畫作不具備的。專家認為，近年來，來自書商的邀約逐漸多了起來，這讓一些年輕畫家疲于趕進度，而因此導致的質量下降對于剛剛有些復蘇跡象的連環畫行業而言，是一個危險的信號。